難忘福建層巒疊嶂蒼翠欲滴的武夷山，難忘黑龍江丘岡錯列田疇無際的“土包子”，難忘內蒙古牛羊遍布陽剛凸顯的大青山。但我最難忘的是幾年前在山西恒山山脈深處，在山林采摘蘑菇的一幕幕的山野逸趣。
一入伏，一場悶雨過后，恒山山脈陰坡茂密的樹林里，各種蘑菇就蓬蓬勃勃地擠出地面，有大的如西瓜的，俗稱“蟆皮泡”，當?shù)厝苏袅酥?，切成片炒著吃。如果隔幾天讓它長到自然老熟，它里面醬色的孢子面又是土法止血的良藥。有小的，特別纖弱而單薄。有看上去油膩膩讓人討厭的，有感覺柔嫩嬌美的。有的形狀像雞冠簇簇，有的則類陽根一箭，大多數(shù)蘑菇則更像一把把靈巧的五顏六色的小傘。據(jù)說，恒山蘑菇有二十多種呢！
那年雨水勤，山上的雜草沒遮攔地瘋長，到處郁郁蒼蒼，頗有江南山色。整座整座山都像鋪了綠長絨地毯。綠油油的毯子上，密密地點綴著紫的黃的白的小花。天縱萬物?。∫坏缴降年幤?，松樹、白樺等樹木你擁我擠，一團團一塔塔一片片的墨綠爭碧竟翠，竟不想讓它們下面的植物爭得一絲兒陽光似的。但草總有自己的生存辦法。它們充分利用珍貴的被樹木撕成斑駁的零碎的陽片，努力地頑強地生長。在這密密的雜草間，和松針落成的厚厚的腐植層上，到處生長著一朵朵溢著香味的恒山蘑菇。
但真正要采摘蘑菇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。別看把蘑菇聚在一起的時候，它們各具形態(tài)，個性鮮明，樣子特“酷”，可在雨后的松林草叢中，它們乍看上去都是土色，都是大地的顏色。哪兒才有蘑菇呢？屏息凝神，打開雷達一樣的眼睛認真搜索，竟然沒發(fā)現(xiàn)幾個。沒有？不會吧，別人怎么摘那么多？怕是方法不對，眼高手低吧。于是，抹一把汗，甩去叢林中的潮濕和悶熱；捋一下發(fā)，梳去粘在頭上的蜘蛛網(wǎng)和小粘蟲。長舒一口氣，緩解一下弓腰穿行的疲勞和艱辛；顛一顛腳，扭扭濕乎乎的褲腿，倒倒?jié)B入鞋里粘臭的草露。最好是找一塊沒樹的空地，在絮乎乎的草墊子上放肆地橫躺順臥或者打幾個滾兒，重溫一下小時侯歸化大自然的容融感覺。瓦藍瓦藍的天穹中，白云正悠閑的漂浮著。身子也像隨白云在飛……猛然間卻發(fā)現(xiàn)，放大虛幻的綠草葉中，頭跟前，竟赫然掛著幾顆紅紅的野生草莓！一個踺子爬起來，扒開青草，再尋，卻找到一簇簇扎堆兒的白生生的蘑菇。真是“眾里尋她千百度”！輕輕拔它們出來，將它們根部的枯草野葉和黑泥抹下，欣賞它們精巧的構體，嗅著它們醇郁的芬芳，真好比意外揀到了一塊寶石。
漸漸的，我發(fā)現(xiàn)，“物以類聚，人以群分”，蘑菇也有各自的“勢力范圍”。每種蘑菇往往占據(jù)著某一領地，不容其它染指。比如，灰菇一般生長在沒草的枯松針上，白菇多在高密的雜草間，黑雞冠菇則分布松草相雜的疏草地……它們彼此間互不干涉，你生我長，各得其所。
聽當?shù)匕傩罩v，這里不少蘑菇還具有顯著療效。比如，“蟆皮泡”能止血，白菇可以治關節(jié)炎，光棍菇有壯陽特性，雞冠菇?？颂悄虿〉鹊?。一朵蘑菇一盤菜，一朵蘑菇一丸藥。天生我才必有用。恒山蘑菇，真是山之尤饈，天之佳珍。
后來，妻子炒買來的養(yǎng)殖蘑菇，味同嚼蠟，竟讓我一下想到飼料喂大的豬、肉雞以及網(wǎng)箱養(yǎng)著的魚什么的。我不由回味：還是那恒山蘑菇夠味?。?mdash;—什么時候有機會再去采摘恒山蘑菇呢！
（作者：曾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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